Nada, nada más

二十六歲的第一天，在雨聲中睜開雙眼，牆上時鐘顯示八點五十分。拿手機傳訊給老闆請半天假，抱緊棉被繼續埋頭睡。設定十一點的鬧鐘響了很多很多遍，一直賴到十一點半才起身梳洗進辦公室。週一的辦公室總是兵荒馬亂，藍色星期一大部份人哭喪著臉不自覺提高聲量怒氣衝沖，我岔開思緒猜度雨是否還在下。

邊審稿邊分心邊想起二十一歲時寫過的那首叫「21」的歌，不曉得怎麼命名就以當時的年齡命名。很青澀的詞曲，更幼稚的是唱腔編曲跟伴奏。去年重灌電腦時毫不猶豫的刪除，僅存的檔案應該只剩存在曾短暫交往的sk的網路空間中的那個。我已經快五年沒有寫歌唱歌，之間零零落落的彈古箏或貝斯，其實是逼自己去做一些看起來比較有意義的事情，來打發珍貴時間的有意義行徑。我也幾乎忘了，自己曾經喜歡唱歌喜歡寫歌，沒有靈感時會俯在鋼琴上流淚。

二十五歲的最後半小時的昨夜，sk打電話來道生日快樂。我說我想看從前我倆共同擁有的黑色畫冊，他說都過去了看來幹嘛。我愣了一下無從反駮只好笑一笑。也沒問幾年前他在上班的地鐵聽的我的那些歌到底刪除了沒有。後來想起他把他的mp3借我當隨身碟用，而我沒有還他至今依然用著。我在他造起的堅硬碉堡後笑一笑，然後即刻發現其實連微笑也不再需要他不會也不想看到。

後來想起過去，仿彿想不起屬於自己的一些事，一個局外人似的看光年裡星塵爆炸飄散的不真實感。如何涉入那麼深，如何硬生生抽離，如何被時間分解消減。起始都是零都是虛無，過程無從具像化而顯得縹緲。是我變得懶惰不願追究探索，也許同時別人也漠然視之。

人總將會習慣去習慣過去言之鑿鑿永不習慣的習慣，也許是這樣也許不一定是這樣。

昨天打電話回台灣給大學麻吉佳佳，閑聊間她說"感覺上妳很害怕一個人"，然後苦口婆心的要我學會獨處。我有點哭笑不得，終於願意承認時間與距離已經殘忍拉開我們之間的親密與了解。我想說我雖然沒有妳想像中那麼堅強，卻也絕對沒有妳想像中那麼脆弱。但收訊很糟只好匆匆掛了電話。掛了電話我想起晏殊的《浣溪沙》︰「…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不如憐取眼前人。我無須抬頭就清楚看見，眼前一片荒涼空曠。這片荒涼空曠，並非《弔古戰場文》描寫的「浩浩乎平沙無垠，敻不見人，河水縈帶，群山糾紛。黯兮慘悴， 風悲日曛。 蓬斷草枯， 凜若霜晨。鳥飛不下，獸鋌亡群。」我視野中的荒涼空曠，無風颳起漫天黃沙，無駱駝行經無荒草叢生，無日落燃燒無坑洼泥濘，無鏡花水月無海市蜃樓。僅是一方溫柔煙霧裊繞，歲月張牙舞爪之前的沉寂平墟，寒冷貧瘠卻平安。

我伸手擁抱這片荒涼空曠。二十一歲寫的「21」歌詞有那麼一句「不想因為寂寞 而造成傷口 反正我知道我總會 遇到幸福」，稚嫩歌聲與從來只會呀呀學語的我被丟棄在時間戈壁而時間又會等誰呢。

標題是Dalida的歌Pour ne pas vivre seul 為了不孤單地活著。從一個VILAIN PETIT CANARD，到以動人歌聲橫掃無數歌迷的一代歌姬Dalida，在1987年5月2日的長夜服藥自殺身亡，只留下一句話︰La vie m'est insupportable, pardonnez-moi。(生命讓人無法承受，請原諒我。)

這首歌某一層面唱得太對︰為了不孤單地活著，我們如此這般那樣什麼都行。而如此這般那樣什麼都行之後，也只擁有一種活得不孤單的幻覺。

Pour ne pas vivre seul 為了不孤單地活著
On vit avec un chien 我們養隻狗來陪伴
On vie avec des roses 我們以玫瑰來襯托
Ou avec une croix 或以十字架來支撐

Pour ne pas vivre seul 為了不孤單地活著
On s'fait du cinéma on aime un souvenir 我們自導自演，喜歡回憶
Une ombre, n'importe quoi 喜歡影子，無論什麼都行

Pour ne pas vivre seul 為了不孤單地活著
On vit pour le printemps我們追求人生的春天
et quand le printemps meurt 而當春天消逝
pour le prochain printemps 我們就為下一個春天

Pour ne pas vivre seul 為了不孤單地活著
Je t'aime et je t'attends pour avoir l'illusi我愛著你且不斷等待，為了擁有一種活得不孤單的幻覺
De ne pas vivre seul, de ne pas vivre seul 一種活得不孤單的幻覺

Pour ne pas vivre seul des filles aiment des filles 為了不孤單地活著，女孩愛上女孩
Et l'on voit des garçons épouser des garçons 也有人看見男孩與男孩在一起

Pour ne pas vivre seul 為了不孤單地活著
D'autres font des enfants其他人就生生小孩
des enfants qui sont seuls 而每個小孩都那麼孤單　
Comme tous les enfants 就像其他所有的小孩

Pour ne pas vivre seul 為了不孤單地活著
On fait des cathédrales où tous ceux qui sont seuls 我們蓋教堂，讓那些孤單的人
S'accrochent à une étoile 可以把自己寄託在一顆星上

Pour ne pas vivre seul 為了不孤單地活著
Je t'aime et je t'attends pour avoir l'illusion 我愛著你且不斷等待
De ne pas vivre seul 為了擁有一種活得不孤單的幻覺

Pour ne pas vivre seul on se fait des amis 為了不孤單地活著，我們結交朋友
Et on les réunit quand vient les soirs d'ennui 當無聊的夜晚來臨，我們便相聚一起
On vit pour son argent, ses rêves, ses palaces 我們活著為了金錢，為了夢想，為了心中的殿堂
Mais on a jamais fait un cercueil à deux places 但我們從不曾準備一口可以容納兩個人的棺材

Pour ne pas vivre seul 為了不孤單地活著
Moi je vis avec toi 我們生活在一起
je suis seule avec toi tu es seul avec moi 我孤單地與你在一起，你孤單地與我在一起

Pour ne pas vivre seul 為了不孤單地活著
On vit comme ceux qui veulent se donner l'illusion 我們活得就像那些人一樣
De ne pas vivre seul. 欺騙自己並不是孤單地活著